雨无正(1/3)

南河还没来得及清清嗓子,对自己刚刚发出的那声难听的叫唤死不承认,就先被宫人的嗓门吓得手一软,摔回了床上。

那宫人倒是还有点理智,没把手里炭盆扔了,而是搁下东西想要靠近两步看一眼。

这宫中虽然有宫人偶尔进出,但谁都没能靠近她几步过。她刚刚又倒下去,宫人也有点怕是自己看错了。

他战战兢兢,两腿打颤,弓着身靠过来,也看到那位楚王后确实睁着眼睛躺着,艰难的翻过来一点身子,两眼如点墨似的直勾勾的看着他。

说可怕也算不上可怕,但谁都知道这王后是楚王跟晋王交兵之后,从晋国抢来的。说是死了却又仍有呼吸,说是活着却从来没见她睁开过眼……楚王又从不许旁人靠近,谁也不知道她的样貌,外头自然各种各样的传言都冒了出来。

那宫人对视上她,惊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外头几个廊下的宫人听见他的叫唤,也忙跑进屋内,一群人瞧见睁眼后艰难的想爬起来的王后,竟然每一个人敢搭把手。

一群人大眼瞪小眼,呼吸都不敢,不知谁先道:“去,找司宫去!说王后醒了——”

外头雪大,风却还不算重,楚国身处如此南方,几十年前的楚人几乎一年都不见雪,而如今却是年年冬季都风雪连天了。

辛翳靠着凭几,身上裹了件有些厚重的皮毛披衣,这几年更明显的下颌骨线条埋进毛领里,他手里拿着根拨炭火用的青铜细钎子,一边听桌对面的人说话,一边百无聊赖似的用细钎子拨弄桌子上几个牍板卷轴。

幸而对面的都是熟人,对他的行为也都习惯了。

原箴看着他用那细钎子跟钓鱼似的,勾着竹简的绳带,将竹简勾起来甩来甩去玩,也……满脸无奈忍下一口气,没说什么。

但这也不代表辛翳走了神,他玩着,忽然开口对说话说到一半的商牟道:“越国如今愈来愈庞大,你却与我说对越国出征不是好事。这两年我们吃亏少过么?申子微都在越国做了相邦,墨家在越国集结的势力越来越庞大——”

商牟:“我只是认为越国境内地形复杂,河流湖泊众多,语言又不通,我们几次打仗吃亏都在对越国和墨家的不了解上。与其这时候天寒地冻的出征,不如说等一等,毕竟我们越进攻他们越团结,当我们暂时搁置控制,说不定内部的矛盾也会更明显。而且卜子也带人潜进去了,申子微虽然对楚国朝廷很了解,但卜子一直是从来不露面的人。等他回报消息,我们再做打算也来得及。”

辛翳冷笑:“唯有对于国土,决不能采取消极的态度,失去的城池如果不迅速夺取回来,以楚国的广袤国土,朝野上下与官兵都会立刻觉得九牛一毛似的安逸退守,不会对城池三毫必争了。”

他刚要再说,忽然听到外头一阵焦急的脚步声。

辛翳本来没打算停顿,但只听到外头那跑来的人,竟似乎摔了一跤,嗑的一声巨响,连外头廊下的宫人都吓坏了,连忙去扶。外头一声声叫唤着“司宫”,辛翳皱了皱眉:“范季菩,你去看看,是不是景斯摔着了。他又年纪不小了,回廊上说不定落雪结冰的,他要是摔断腿了怎么办。”

范季菩还没起身要去开门,就听见景斯焦急叫唤了两声:“大君!大君!”

他在外头挣扎的站起来,一片喧哗之中,景斯一把拉开了门,甩开几个想要扶他的宫人,挤进屋里。

他捂着鼻子,嘴上下巴上全是血,估计是刚刚磕着鼻子了。

原箴吓一跳,连忙起来要去看他,景斯面上神情却是狂喜,他连行礼都顾不上,捂着鼻子喊道:“大君!大君——先生!荀君醒了!她醒了!”

他捏着鼻子,屋内几个人一时都没听清楚。

景斯急了,都快蹦起来:“醒了!醒了!还能是谁啊!”

屋内静了一秒,原箴一把拽住景斯的衣袖,又惊喜的转过脸来看向辛翳:“大君!是先生——”

辛翳脸上没什么神色,看着景斯,好一会儿道:“是她?”

景斯急的都快扑到辛翳桌子边去:“还能是谁!您这宫里还有哪个是常年睡不醒的!我刚刚被人叫过去的时候,她都坐不起来,话也说不出来,人倒是很精神,一直在打量屋里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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