蟋蟀(1/2)

辛翳陡然一慌,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。

南河却真真切切的听到了,她身子往前探了几分,手扶着桌子,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青铜长匕,学他刚刚嚣张的样子,敲了敲桌子:“我问你!你、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,你怎么知道的!”

辛翳忍不住把自己的大高个往车厢角落里缩了缩,这才缩了一下,就意识到,这明明是荀南河隐瞒身份在先,他为什么要怂!

辛翳直起脖子来:“那你说你是不是骗了我!”

南河:“我不是骗了你,我是骗了天下人!我若不是做男子装扮,我能入宫,我能见到你,又能为官么?你倒是反过来指责我女扮男装一事了。你这是觉得不遇见我就好了,还是觉得你要替天下人来惩罚我?“

辛翳目瞪口呆。

就南河这口才,她简简单单两句话,就说的他心里早早想好的憋屈和指责一句都说不出来,反倒还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错了。

辛翳:“你、你——”

南河坐下来,倒是轻轻松松捡回了自个儿平日高岭之花的模样,轻轻敲了一下桌子:“招了吧。都说漏嘴了,就好好交代。跟我狡辩是没有用的。”

辛翳简直弱小可怜又无助,还妄图转移话题,眼睛也不断的飘向灯烛和车窗,但最后转一圈,还是要不得不看向荀南河那张平静无波的脸。

南河倒是恢复了往日师长的模样,但辛翳却觉得更想跪了。

他错了,是他太年轻!

不是南河拿高岭之花的禁欲模样当掩盖,而是认真执着淡漠冷静的荀南河,和那个段位极高满嘴骚话的荀南河,本来就是一个人!她就是能端着一张正经严肃的脸,开着某些混蛋玩笑!

到底是以前荀南河觉得他还是小孩,或者是她的弟子,所以她从来行事说话都不会逾越半分,他还总得意洋洋,觉得先生就是木头,什么都不懂,做事儿也太死板规矩了些。

然而就是他自己招惹的——

或许是他贸贸然突然表达心意,然后对先生又是下嘴又是上手的,还天天说自己长大了不是小孩儿了。

那果然南河就拿不是孩子的态度对待他了!

辛翳虽然也之前觉得,南河好像一直很神秘,有他根本不曾了解过的另一面。

但他……也没想到另一面会是这样啊……

惊恐之余竟然有点……兴奋是怎么回事儿!

南河敲了敲桌子:“别乱瞧了,给你的时间够你编了吧。这事儿到底都有谁知道,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
辛翳硬着头皮往前坐了坐,想至少在模样上保持一点强硬——当然他现在那副心虚的表情也说不上强硬,只能说是还没被吓傻。

辛翳:“这是楚国的传统,人死后下葬前,要由亲近的人,替她擦身沐浴更衣。”

南河眼睛微微睁大:“所以……你……”

辛翳:“当、当时也没别人。就我在那儿,所以没别人知道。我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我脱到一半还没发现呢,而且那时候我可伤心了,也肯定不会乱想!”

南河:……脱到一半都没发现。

那就是说她被扒光了呗。

可以啊这狗子。长本事了啊。

辛翳竟然看见南河笑了。

这绝对是气笑了啊!!!

以前真是求着撒娇着盼先生能对他一笑的辛翳,此刻后脊梁的汗毛都快立起来了!

这是要跟他算账的笑容啊!这是要让他不得好死的笑容!

南河却没说太多,低了低头,又抬头:“所以。你有什么感想。”

辛翳一懵:“能有什么感想。”

南河:“那个节点知道这件事,应该心里会有很多想法吧。可能会很复杂吧。如果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,现在说也行。我听着。”

辛翳慢慢回过劲儿来,他手指蜷了蜷:“我就是……傻眼了。然后生气。我就觉得先生压根没想过我,没想过告诉我,也就随便撒手就走了,根本不在乎我见到之后怎么想。”

南河衣袖中的手慢慢收紧了,她面上神情还是平静的。

辛翳半垂着头,自顾自的在那儿说:“不过后来,也有点难受。倒不是说别的……就觉得先生岂不是这些年一直活得好累。身为女子从齐国一路来到楚国,又掩藏身份入宫,我们那些人也闹腾,闲着没事儿就往你住所里闯,你却要一直小心着不要被撞破身份。以前我总觉得先生性子疏离,不愿意与我们亲近,但如果有这层原因在,先生确实也没办法跟我们亲近。”

辛翳微微抬起头来一点:“不过先生确实性子独立。要是旁人,我想怕是做不到。有时候总是心里觉得我小时候很苦,但先生难道不比我更苦么……”

他抬起头来,却对上了南河有些难言的复杂神情。

辛翳吓了一跳:“怎么了?”

南河摇摇头,伸出手指,指尖忽然敲了敲他脑门,笑叹道:“没。就是觉得狗子没白养。还知道心疼人。“

辛翳:“我、我本来就知道!”

南河笑:“好好好。行吧,你都知道了,我还能怎么着,跟你算账去么?不过你不是一直喜欢男子么?”

辛翳:“要不是先生一直隐藏身份,我也不用背着喜欢男子的名声!”

南河一愣。

虽然辛翳说喜欢她了,但她并不觉得这事儿很早就开始有了……

但听他这个口气,好像很早,这个小子就有点心术不正了。

南河扶额:“我都说了,我不是个什么君子。你刚刚还跟我吵,跟我生气呢。那我劝你也早意识到……不能说是道貌岸然吧,但你要是招惹我,我可绝不是平日里跟你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。“

辛翳忽然道:“那先生为什么平时要藏着掖着。”

南河:我怎么也是个成熟虚伪的成年人,天天往外蹦吐槽和骚话,对她的职业生涯可是一点帮助也没有啊。她又不是憋不住,在心里狂吐槽也没什么,何必说出来。

南河:“只是没必要什么都往外说。”

辛翳忽然身子往前探了探:“那他们都不知道吧。原箴重皎他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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