载驱(1/2)
磨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,南河现在有一种自己会被他咬死的感觉。
纵然某人下嘴没有太狠,但他真就是叼着不动,还在那儿气得呼呼喘气,气息全呼在她脖子上。她有种自个儿脖子在老虎嘴里的感觉,只是那老虎不急着下嘴,可就是喉咙里隐隐的咕噜声和喷出的食肉动物的气息令人感觉恐惧。
但家养狗子毕竟不是老虎……
南河站在那儿,歪了歪脖子,半晌道:“……疼。”
辛翳下意识的松了口,捏着她脖子的手却依然没松开。
南河看不见他任何的表情,只能感觉他离得很近,依然满心愤怒似的喘息着。
南河的声带在他掌心下震动着,她斟酌了一下,在黑暗中道:“没事。就像我相信你永远不会伤了我似的,你也应该相信,我确实也不会去伤害你。”
辛翳心里一颤。
她说话的口气,并不像是在抒发某种感情,而是很理智的再说她的想法和做事的原则。
她并不会像一些人一样,情之所至就会说出一些诺言或感性的话来,她更多的是会把心底的情感演化成今后行事的准则。
就像她以前说要陪伴他,要忠诚于他,说话的场合都是感性的,但她却都这么做了许多年。
辛翳想想,或许就是因为那时候南河可靠的态度,就连他这种嫉妒心极强的人,也只能吃几回没头没脑的飞醋,就算自己没有与她说明心意,他也笃定的觉得她不会离开。
甚至他那时候想挨着她就挨着了,想要靠近她就靠近了,甚至可以无理取闹似的往她身边拱,除了怂的不敢说出口,一切都是还算顺其自然。
但自从他失去一回荀南河,一切都变了味。
就因为她离开过,他心底才明白“想要”是什么意思,他才有越来越多的小心翼翼,有越来越多猜测瞎想,越来越……觉得世界上才没有单纯的喜欢,喜欢本身就是不单纯的。
他就变得越来越想面对她接近她,也越来越不能面对她。
然而果然是她,她丝毫不知道这段话会让他有多大的震动,她还用那种不开窍似的却又特别执着理智的口气道:“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晋国,只是为了你我说过的一统天下的期望。如果晋国能够与楚国合作,往后的路自然好走很多。”
他说了不少其实很冲动的指责,但或许是他小时候脾气更臭,她并不会把他那些话往心里去,反而是相信他一定能理解,一定能与他解释的明白。
然而辛翳现在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个,他刚刚明明喊出了一句真正关键的话,她是故意装听不见还是真的心大——
辛翳声音有些难辨的哑:“这根本不是关键。”
南河微愣:“你不是觉得我骗了你么,这还不关键?我不想让你误解,这些事情看起来都是……”
辛翳:“现在已经不是关键了。”
南河:“那什么是关键?你……啊。哦。”
她还是反应过来了。
感谢灯灭了。谢天谢地。
他不用直面南河的表情,不知道她是会蹙眉还是会迷茫,亦或是有些恼火。
这样,如果她做出了很伤人的反应,只有言语,还能把那伤害减半。
然而,南河也不说话了。
辛翳嗓子生疼,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。他在要一个结果?但如果是不好的结果,他是否真的承担的起。
南河在他对面清了清嗓子,她一开口,语气严肃的让他腿软。
南河:“辛翳,我认真的问你。我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,做过一些不合适的事。这样说也不太对,总之你……”
她想说,你还小,你或许分不太清,你也可能少年时候会莫名被师长吸引。
但她又觉得又说不太出口。
他不小了,他很早就对一些事情很成熟了。
他和她之间的师徒关系也并不是很有距离,甚至他很多时候都不把自己摆在学生的位置。
更重要的是,她心底非常慌。
她一时甚至脑子理不清,自己作为稍年长的先生,该如何理智准确的处理这件事儿。因为这事儿……根本不能用“处理”这样的态度来对待。
她,一下子就懵了。
她做事喜欢制定计划,喜欢查阅资料,喜欢掌握各方情报,然后选择最合适最理智的选项,只要做好了一切准备,在别人眼里惊心动魄的时刻在她心里多是按部就班的无聊。
但这种无聊是很好很稳妥的。
可她现在忽然,失去这样处理事情的能力。
这还能怎么制定计划,她还能有什么资料可以参考——
但这一切,其实都抵不过她真正的惶恐。因为她自个心里也早就……隐隐约约明白,她自己如今对待辛翳的态度,可不是以前那样。
她虽然自认举止上勉强还算守礼,但心里已经胡七八糟的想过不少东西了。
就是脑子里想了那些才要命。
她忽然没法追根溯源了。
到底什么时候她开始对这个小子,有点奇奇怪怪的想法的。
是不是从那个时候,她表现出了什么让他误解了,是不是她也在不经意之间引导了某些他的想法?
南河彻底慌张了。
那如果是因为她,那该如何。如果不是因为她,又该如何。
但南河的思维里似乎有了个死角,她想了半天该怎么跟辛翳解释,该怎么问辛翳个中缘由,自己又该怎么表现,但都没往“拒绝”两字上想一点。
仿佛那两个字就不属于她脑内的物理法则,就没有存在的道理。
辛翳听见南河的呼吸在黑暗中变了又变,她就站着一动不动,他忽然觉得等待结果比说出口更难熬。
然而他只熬了片刻,忽然想开了。
结果不结果不重要。他就是心眼小嫉妒心重,他就是认准人掌控欲强,先生回应不回应不重要。反正先生似乎也永远开不了窍,真就对他一辈子都是那种师徒间的态度也罢,他就捏着她绝不放手。
辛翳低声道:“没有。你没有任何不合适的举动。你是神台上的人,一切都是我单方面……不合适。算了,妈的,怎么就……气氛就变成这样了,本来要跟你打一架的!本来明明是要指着你鼻子大骂一顿的!”
他烦躁的揉了揉头发,不敢再这样干站着了,他没头没脑的给自己要找点事儿干,摸黑从桌子旁边的奁盒里拿出火石,打算点灯。
谁知道怎么回事儿,他明明早就想说出口,却在说出口之后满心躁动的想骂脏话!身体动一下就牵动一下内心要爆出来的情绪,他要是不踹一脚桌子骂一句脏话,就感觉自己心脏会自爆似的。
倒不是生气愤怒,就是那情绪太杂乱太没头没脑的乱撞,她越不说话,他越讨厌自己越后悔,越想抱头躲开。
听着帐下黑暗中一片寂静,他内心简直有无数个自己在这个空旷的营帐下乱叫乱跑四处打滚。
他面上一片淡定的一下下蹭着火石,在脑内却有四个辛翳从各个方向抓着他脖子在摇,一边摇一边吼:让你说!让你逼逼!你不说可能还会像以前一样!你说了之后先生要不能面对你该怎么办,要开始躲着你怎么办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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